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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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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文卿作為一個四體不勤的外來人口, 平日除了看人真刀真槍的動手,對武功高度幾乎沒有什麽的概念,但是對於謝霽, 即使他沒有出過手, 蘇文卿也相信他必然是絕頂高手, 原因無他,因為不管任何時候, 只要她提起謝霽, 謝霽的聲音總能在五秒內出現在她耳中。

翠蝶:“少夫人, 廚房做了您喜歡吃的桂花糕, 我去給您端點兒?”

“行, ”蘇文卿點點頭,“對了, 你去讓人找找謝霽,問問他吃不吃。”

謝霽從門口探出了一個頭:“大嫂你叫我?”

小廝:“回稟少夫人,前兩日夫人找人趕制的衣裳已經做好了。”

蘇文卿:“哦,那是給謝霽的, 好像是他這次回京就帶了一件換洗的衣服,你去給他送過去吧。”

謝霽從屋檐上探出了一個頭:“大嫂你叫我?”

謝母:“午膳你想吃什麽,我讓廚房去弄。”

蘇文卿:“紅燒排骨吧,昨兒我看謝霽還挺喜歡吃的。”

謝霽從窗口探出了一個頭:“大嫂你叫我?”

蘇文卿從盛夫人派來的丫鬟手中接過賬本, “替我向盛夫人他們道一句謝,既然如此......”

謝霽從樹上探出一個頭:“大嫂你叫我?”

蘇文卿:“.......”

蘇文卿嚴重懷疑謝世安派謝霽過來不是為了保護她而是為了給她治療心魔,短短三日不到, 她已經由一有風吹草動就擔心拓跋力盧會從哪裏出來,變成一有動靜就害怕謝霽會從哪裏冒個頭,她現在聽到“大嫂”兩個字就毛骨悚然。

忍無可忍下的蘇文卿將謝霽叫到自己跟前,她深吸了幾口氣,擺出一副長嫂如母般的慈愛模樣,她指了指謝霽身後的凳子,“坐。”

謝霽咽了咽口水,多年的沙場經驗讓他本能地嗅出一絲危險的氣息。

蘇文卿一臉慈祥:“少年人活潑一點也是可以理解,但是你也要考慮一下你大嫂已經年邁了,你這樣時不時冒個頭,我這心臟真的承受不住啊。”

已經年邁?謝霽忽略了這個奇怪的詞,他猶豫地撓了撓頭,“可是要是離得太遠,我怕有危險會趕不上啊。”

蘇文卿和藹可親,“那你也不用特意隱藏起來啊,你可以隨便找個地方看兵書,或者在院裏練練武,即使你喜歡呆在屋檐上,你也可以好好坐著,何必一定要躲起來呢?”

謝霽有些糾結:“可是我哥要我少出現在你面前。”

“???”蘇文卿“為什麽?”

謝霽:“他說我長得太帥了。”

“???”蘇文卿一臉懵逼,“不是,我沒懂,你帥就帥了,然後呢?所以呢?”

謝霽:“我哥說這樣容易影響你們夫妻和諧。”

“......”蘇文卿微笑,微笑,還是微笑。

一加一會等於二嗎,原來的謝世安會毫不猶豫給出肯定的答案,直到他弟和他家夫人“坦言以對”之後。

他迫於他家夫人的淫威,讓他弟不必再躲,然後就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他每日下朝都下得提心吊膽,生怕回去一看發現他家已經被他弟和他夫人聯手拆了。

比如某一日他家夫人突發奇想,問他為什麽火/藥能制作煙花卻不用來制作炸/藥之類的武器,在聽見他說曾經嘗試過制作炸/藥,但是造出來的炸/藥不會爆炸只能噴火之後他家夫人陷入了沈思。

他本以為這個話題就到此結束,結果第二日在兵部議事時突然被人告知看見謝府方向隱隱有火光。

他第一反應就是拓跋力盧,一路強壓著就要穿胸而出的心臟趕回謝府,然後就看見他家夫人正指揮著他弟在做配置火/藥的實驗。

他家夫人信誓旦旦地斷言,火/藥不能爆炸只是因為配方比例不對,只要按照“一硝二磺三木炭”的比例,就能制作出能造成大範圍傷害的武器。

他發愁地看著他家夫人興奮的雙眼和滿地燒焦的草木,十分擔心謝府會在某次實驗成功中灰飛煙滅。

發愁真的會導致華發早生嗎,管不住自家弟弟也勸不住自家夫人的謝世安在下馬車前摸了摸自己鬢間的烏發,還沒來得及嘆氣就看見他弟正抱著一疊符紙往府裏跑。

謝世安疑惑地揪住謝霽,帶著點希翼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們這是...又在做什麽?”

謝霽:“哦,大嫂讓我給她弄點符紙,說她想做法事驅魔。”

謝世安緩緩冒出兩個問號,“驅?魔?”

屋內,蘇文卿穿著一身玄黃色八卦道袍,她右手持桃木劍,左手持羅盤,一邊在嘴裏錚錚有詞地念咒,一邊揮舞著手中桃木劍指向貼在墻上的符紙。

“天地自然,洞中玄虛,洞罡太玄,斬妖縛邪,急急如律令!”

符紙毫無動靜。

“唉......”蘇文卿回頭將桌上的紙又翻了一頁。

“八方威神,靈寶符命,普告九天,兇穢消散,急急如律令!”

......符紙依舊毫無動靜。

蘇文卿背影蕭瑟地站在符紙面前默了一會兒,拿起桌上的蠟燭,就要往貼滿了半面墻的符紙上點去。

“欸欸欸!”謝世安兩步趕上來從身後握住蘇文卿要燒房子的爪子。

蘇文卿輕飄飄地擡頭向後掃了謝世安一眼。

謝世安滿臉討好地將燭臺從蘇文卿手中抽了出來:“我知道是它先動的手,我這就幫你處理了它。”

蘇文卿本來心情不怎麽好,但是還是被逗得扯著嘴笑了笑,她將桃木劍和羅盤往桌上一放,摘下道帽和道袍,頂著微亂的道士頭,“這道士騙我,人應該還在楚桃夭那裏,坑蒙拐騙無恥奸商,你幫我抓了送官吧。”

謝世安:“?”

蘇文卿指了指攤在桌上的羅盤等法器:“他收的我五百兩銀票想必還在身上,再加上這些應該能構成物證,人證物證都在,不知道在你們這裏欺詐罪可以判多少年。”

“......”謝世安,“所以你是為了替天行道故意引他賣東西給你的嗎?”

“也不是,”蘇文卿道,“他說得挺玄乎的,說什麽法器是由他師祖所制,即使沒有法力也能使用,結果你看到了啊,符紙都點不著。”

“???他告訴你,你可以用桃木劍點燃符紙?”謝世安覺得這個江湖騙子如果不是腦子不好,就是真心實意地想去體驗一下牢獄生活。

“沒,”蘇文卿興致缺缺,“他說如果羅盤轉動就說明府內有鬼,屆時持桃木劍念口訣便能點燃符紙,但是你也看見了,這羅盤放哪裏都不會動。”

謝世安接過來看了看,“這羅盤好像沒裝磁針。”

蘇文卿:“裝磁針的那叫做指南針,指的是南方,道士用的叫做羅經儀,指的是邪氣,兩者都不是同一個東西,你有沒有常識啊。”

“......”謝世安,“我不知道應不應該告訴你,羅經儀就是在指南針的基礎上改造的,它們的本質還是磁針。”

“......”蘇文卿半死不活地趴在桌子上,“一般不知道應不應該的時候百分之九十九都是不應該。”

謝世安垂眼望著蘇文卿,目光微凝,他頓了頓,問道:“你是不是最近又看到了?”

蘇文卿沒什麽力氣地“嗯”了一聲,不知道拓跋力盧弄了什麽,自從上次在宮中落單被堵之後,她就開始時不時地出現幻覺,先是做了一晚上的噩夢,然後就開始總能在各種地方看見狼眼,有的時候是在看著的書頁上,有的時候是在洗漱的水裏,有的時候是在梳妝的銅鏡中......

她和謝世安最開始懷疑是拓跋力盧晃到她眼前的磷火裏帶有某些致幻的藥物,但是無論是她的身體還是現場,太醫都沒檢查出有什麽不妥之處。

一邊是太醫查不出來結果,一邊是她眼前出現幻覺的次數不斷增加,謝世安為了排除有人下藥將整個謝家都查了一個底朝天,然而不管是飲食還是衣服都沒有查出問題,就連平日能近身伺候的人也只有翠蝶和幾個謝家的老人。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謝霽來之後才開始有點轉好的現象,然而還沒好上幾天,隱隱約約就像有一種要變本加厲覆發的跡象。

蘇文卿:“你說會不會真有巫術或者狼神的存在?”

謝世安隱去眼中的凝重和擔憂笑著安慰道:“你不是說要相信那個什麽科學主義,鬼神之論都是無稽之談嗎?”

蘇文卿:“話是這麽說的沒錯,但是科學也有很多解釋不了的現象,你也說過子不語怪力亂鬼神啊。”

謝世安:“鬼神之說其實就是人心之論,其操控的就是人心中的未知與恐懼,信神神就在,不信便不在。”

蘇文卿:“行吧,你帥你有理,說什麽都對。”

謝世安笑了起來,他擡手摸了摸蘇文卿帶著碎發的道士頭,“明日我讓太醫再過來幫你看看,我看著你好像有一點精神不好。”

蘇文卿聽見太醫兩個字就頭痛,她感覺造成她科學主義價值觀搖搖欲墜的根本原因就是這些太醫庸碌的醫術,查不出來原因就算了,還不要錢似的給她開藥,她沒被這些幻覺折磨至瘋,倒是感覺快要被這些藥給折騰得神經衰落了。

是夜,謝世安靜靜地坐在床邊,他垂著雙眸,沈沈地望著帳中蘇文卿白皙的睡顏,他指尖輕輕地劃過蘇文卿微蹙的眉,似乎是想將她眉間的愁容與不安抹去。

屋外傳來了一點房瓦微滑的動靜,很小很輕,在這個萬籟俱寂的夜裏都可以忽略不記。

謝世安睫毛微動,終於將眼神移了開來。

“哥!”謝霽的聲音從院子傳來。

謝世安一邊澆滅床邊香爐中裊裊而燃的安神香,一邊淡淡地吩咐道,“帶遠了打。”

拓跋力盧笑聲低沈又幽森,“龍腦迷疊香,一錢抵萬金,謝大人真是舍得啊,不過聽說這種香還有不少副作用......”

拓跋力盧險險躲開謝霽刺過來的長/槍,“謝大人每晚給少夫人用,長此以往,就不怕少夫人哪日就突然一睡不醒了嗎?”

“哎呀,也是,”拓跋力盧後翻而下,手掌微翻,一排飛刀伴著鬼火直取謝霽咽喉,“若是不用,白日幻象夜夜噩夢,但凡是一個正常人可能都撐不了多久。”

拓跋力盧帶著刀痕的嘴唇勾勒出一抹惡笑,“謝大人你就一點都不好奇嗎,若是少夫人夜夜夢見自己親手挖出你的心臟,在痛苦悔恨中清醒又發現你還好好的睡在她身邊,日覆一日夜覆一夜,你就不想知道以少夫人心智之堅,能維持幾日不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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